可憐天下父母心

可憐天下父母心

可憐天下父母心

  當(dāng)然有的家長問了,那是不是我就不需要批評了,那不是這個意思。我講從食指變成拇指是說我們的育兒觀要發(fā)生一個根本的改變,批評和表揚是另外一個層次,但是有比它更高的一個層次,就是要賞識孩子,要敬重孩子。有了賞識、敬重這樣一個心態(tài),批評也好,表揚也好,孩子都是樂意接受的。其實我覺得說到這兒,我想跟家長們交談一下,如果要說比家庭教育的效果,比家庭教育的質(zhì)量的話,我想首先要比家長的眼光,就是究竟孩子在你眼里是什么樣的,你眼里那個眼光就決定了孩子將來能夠變成什么樣,能夠長成什么樣。那么現(xiàn)在在我們這里,我們看到孩子的眼光是一種類似于宗教的、虔誠的眼光。

  因為我們看到的孩子是大自然的精華,是信息時代學(xué)習(xí)長子,我們是這樣來看待孩子的,當(dāng)我們有了這樣一個心態(tài)以后,我們對孩子的態(tài)度就會自然而然地發(fā)生變化,就會自然而然地從食指變成了拇指,從食指變成拇指并不是避諱孩子的缺點、問題、甚至是錯誤,但是我要告訴大家,孩子所有的缺點、問題、錯誤跟我們成人的缺點、問題、錯誤不是一個性質(zhì),它是成長的缺點,成長的問題,沒有缺點,沒有問題就不是孩子。所以有的家長他也很愛孩子,但是他只接受孩子的優(yōu)點,他覺得孩子特別可愛,我就愛孩子,親得不得了,但是一旦孩子出了問題的時候,他又非常生氣,非常憤怒,也就是說他還不能接納孩子整個人格,而是只接受孩子好玩的部分,開心的部分。孩子小的時候多么可愛,我們每個家長都親得不得了,但是一旦他長大了,學(xué)習(xí)不好了,我們就開始生氣了,開始絮叨了,開始責(zé)備了,我們的心態(tài)變得越來越不好,我們原來生孩子的時候是個圓臉,養(yǎng)著養(yǎng)著我們就把自己的臉養(yǎng)成了長臉,臉開始耷拉下來了,我們沒有了微笑,我們天天都是生氣,生氣。

  有時候我跟家長們交流,我說你想改變孩子嗎?最簡單的做法是先改變你自己的面部表情,原來都是一個愁眉苦臉的,耷拉的充滿了愁容的一張臉,你這張臉就在起作用,孩子一看到這張臉,他就受到一種暗示,我是一個壞孩子,我是一個差孩子,我是一個讓家長失望的孩子,我是家長的一塊心病,一個包袱,要想改變孩子,先從改變你這張臉開始。孩子們希望看到你這樣一張充滿笑容的圓臉,改變孩子從改變家長的面部表情開始,把愁容變成笑容。

  那么在我們組織的訓(xùn)練班上出現(xiàn)過這樣一個故事。有一個孩子在課堂上寫了一篇作文,這篇作文我們老師看了以后,大加贊賞,我們覺得寫得太棒了,非常棒,我們給孩子以非常高的鼓勵和評價,后來這個孩子帶著滿心的歡喜回去給家長看,他想用這篇作文來證明自己在這個訓(xùn)練班上取得的進步和收獲,證明自己的潛力,就在旁邊等家長看,家長很耐心地把這個作文看完了,看完了以后,第一句話就是說,這里怎么有幾個錯別字,孩子就覺得非常地掃興。那么第二次又來訓(xùn)練班以后,因為我們期待著家長能夠給孩子一定的鼓勵,那么第二天來了以后,我們就問這孩子怎么樣,回家給家長看作文了嗎?這個孩子就很無精打采地說,看了,怎么樣?家長表揚你了嗎?沒有,家長說什么了?家長說,這篇作文里還有好幾個錯別字,還有幾個標(biāo)點符號寫錯了。那么這里就引申出一個道理來,究竟是那個錯別字重要,還是孩子寫作文的那樣一個心態(tài),一個熱情重要。

  其實很多孩子都有寫作的天賦,就是因為我們類似這樣一個教育方式,我們老是挑毛病的方式,孩子不論寫得怎么樣,我們都能挑出毛病,哪有挑不出毛病的作文呢,天底下沒有挑不出毛病的作文,你拿著名作家的文章你來挑,總是能挑出毛病的,你拿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來挑,能挑不出毛病嗎,你要想挑毛病,全世界遍地都是,但是我這里要講一個教育的態(tài)度,教育的思維方式,不去挑他的毛病,而是要更重視他對語文的熱愛,首先保持住他這樣一種熱愛的心態(tài),鼓勵他,然后在他擁有了這份鼓勵以后,當(dāng)孩子有了這樣一個接受批評的準(zhǔn)備了以后,我們再來具體講這個字和那個標(biāo)點符號的問題,要分得清什么是輕的,什么是重的。

  我們經(jīng)常打一個比方,說現(xiàn)在有些孩子接受的批評、責(zé)備太多了,被潑的冷水太多了,在學(xué)校里潑冷水,在家里還潑冷水,就是說好比他的心里頭有一團柴火,這團柴火都是新柴火,都打濕了,積年累月被潑冷水,所以老是處在濕柴火的狀態(tài),所以他老是燃燒不起來,他對任何事物都缺乏熱情,缺乏激情。我們古人講“哀莫大于心死”,缺乏這種熱情,缺乏這種激情,比少認(rèn)幾個字,少懂一點知識更可怕,他沒有激情,對什么都不熱愛了,這個特別可怕,而這種局面的造成就是因為我們很多家長經(jīng)常給孩子潑冷水。我們現(xiàn)在的教育理念是要讓頭腦像火把一樣燃燒起來,而不是成為裝水的容器,自己的頭腦要燃燒,但是大家想一想,這樣一堆經(jīng)常被潑冷水的這么一堆柴火,它怎么燃燒呢?它燃燒不了。我們?nèi)绻押⒆訝顟B(tài)的激發(fā)看作是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的話,那么一定要讓這堆柴火變干,變干的辦法就是經(jīng)常給這堆柴火以陽光,而不是潑冷水。我們有時候為了一個字,影響了孩子整個寫作的興趣。

  所以有的時候,我們批改孩子作文的時候,其他一些老師有時候就看不懂,就問,陳老師,你對這篇作文談了那么多優(yōu)點,可這篇作文里頭有好幾個錯別字,你怎么沒有說呢。我說不著急,因為孩子現(xiàn)在身上儲存的熱量不夠,陽光還不夠。我現(xiàn)在需要的就是表揚、表揚、再表揚,鼓勵、鼓勵、再鼓勵,等到他心中充滿了更多的溫暖,更多的能量,更多的陽光以后,這個時候我才跟他再討論一下,這一句我們怎么表達(dá)更好一點兒,這個字有沒有寫錯,這個標(biāo)點符號用哪個標(biāo)點符號更好,那么這些都是技術(shù)性的問題,先解決的是一個他熱愛不熱愛的問題,我們不能因為一個錯別字,一個標(biāo)點符號,喪失了孩子對于寫作的熱情和信息,那么這個損失就太大了。

  那么這條道理講的是面揉得太多了,容易成死疙瘩。我們會揉面,我們以前少不了要做饅頭,做面,包餃子都少不了要和面,要揉面,那么這個和面,揉面,最后做得效果好不好,其中很重要要有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,就是當(dāng)面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,要把面放在那兒,搭上一條濕毛巾,讓這個面醒一醒,我們叫做醒面。其實我們可以把這個生活中的場景用來比喻今天家長對孩子的教育。我覺得現(xiàn)在很多家長對孩子的教育就是光揉不醒,不停地揉,兩只手不停地?fù)v,沒有片刻醒面的工夫。為什么不醒面?家長就怕孩子,我一放手,你就掉下來,我得不斷地盯著你,不斷地說。揉面的方式有很多,揉面的工具有很多,比如說最粗暴的揉面是怎么揉的呢?伸手打耳光,就開始有家庭暴力了,這也是一種揉法;還有一種不用手揉,但是用嘴揉,絮絮叨叨,沒完沒了地說,批評責(zé)備,說的孩子耳朵根都起了繭子,這叫用嘴揉;第三種揉法用眼睛揉,嘴里雖然沒說,眼睛老盯著。

  我們接受過這樣一個孩子,已經(jīng)是初三了,今年該高一了,他來參加我們訓(xùn)練營的時候,我們訓(xùn)練營有那么多的孩子,還包括小學(xué)的孩子,他已經(jīng)是初三的孩子了,已經(jīng)是人高馬大了,但是他的家長,他的媽媽形影不離地跟著他。當(dāng)時我們就很奇怪,你說,你為什么要這樣呢?其他的孩子家長都沒有來,就是你一個家長老跟著他,包括吃飯都跟著他,她說,我放心不下,她說,陳老師實話告訴你吧,為了這個孩子,我都辭職了,我都沒工作了,現(xiàn)在我成為一個全職家教,天天跟著他。那么我們跟他講這個道理,就是你不能老盯著孩子,你得給孩子一個空間,但是這個家長就是接受不了,還是盯著。盯來盯去實際上孩子不會有太大的變化,緊盯著這個孩子他是長不大的,因為你一盯,孩子的空間就小了,你盯得越緊,孩子的空間越小,孩子的成長需要自己去創(chuàng)造,去拓展空間,你空間有多大,孩子飛行的能力就有多強,盯得太緊,孩子就沒有空間,他就不能飛了,給孩子空間非常重要。

  那么在我看來,我們很多的成人,或者說大多數(shù)的成人,我把他歸納為左腦人,反過來我認(rèn)為絕大多數(shù)的孩子都是右腦人。右腦人跟左腦人有什么區(qū)別呢?我把右腦叫做哲學(xué)腦,或者叫大智慧腦,把左腦叫做經(jīng)濟腦,或者說是小聰明腦。左腦不是沒有聰明,它很聰明,但是它這種聰明是有限度的。右腦正好相反,它看起來是比較笨,呆呆傻傻的,語言不利落,但是它儲藏著大智慧。孩子剛剛降生,他是大自然的精靈、精華,所以孩子剛剛降生的時候,嬰兒,幼兒甚至是少兒初期,他都是非常有智慧的,這種智慧不是人類文化學(xué)的智慧,而是大自然創(chuàng)造人的智慧,他的學(xué)習(xí)能力是非常強的。但是有一個問題,他這種大智慧不太擅長用語言來表達(dá),左腦是負(fù)責(zé)語言的,是負(fù)責(zé)程序邏輯的,所以左腦人特別會用語言來表達(dá)。

  而我們?nèi)粘5纳罱涣鳎⒆痈议L之間的交流都是通過語言來進行的,所以這就造成一個情況,右腦人跟左腦人在一起的時候,孩子跟家長在一起的時候,處于一個天然的劣勢,孩子不會表達(dá),不會說,我們成人太會表達(dá),太會說了,我們除了有天然的生理上的優(yōu)勢之外,還有天然的語言上的優(yōu)勢,所以孩子在我們面前,他沒有更多的權(quán)利,沒有更多的能動性。所以我們一定要記住這一點,一定要防止濫用這樣一個先天的生理優(yōu)勢和語言優(yōu)勢,因為語言的優(yōu)勢不一定是真正的、真理的優(yōu)勢。我們能說,但是我們說得不一定對。其實很多時候是孩子們做得對,但是我們通過我們的語言作用,通過強化語言的作用,甚至是有時候是通過強詞奪理,我們來爭取這樣一個主動權(quán),我們來保持對孩子的批評的權(quán)利,孩子有時候做得對,但是我們更能說,所以這樣就產(chǎn)生了一個天然的不平等。其實大多數(shù)時候我們過分地濫用了語言的力量,所以就造成了孩子對我們反感、厭倦,所以就造成了孩子跟大人之間的沖突。

  有一次,有一個家長,向我咨詢,他說了很多孩子身上的問題,后來我聽著聽著,我算是聽明白了,我給他一個建議,一周之內(nèi),不要動用你的嘴,不要動用你的嘴去說孩子,去管教孩子,盡量少說話。這個家長聽了就很奇怪,這是為什么?我說,你不問為什么,你試試看,用一個虛擬的膠條把自己的嘴封起來,堅持一周看看,怎么樣,你非要對孩子說什么,你就用最簡單的話說就完了,而且盡量不要用嘴去管教孩子,甚至有的時候,你非要怎么樣的話,你給孩子寫一個便條,就是不用嘴,就是閉嘴。這個家長照我的話去做了,后來他跟我說,他說,陳老師前兩天我都堅持住了,第三天我就不行了,第三天我那個膠條就開了,我憋不住。所以我現(xiàn)在說起來,這是一個二律悖反的問題,是一個矛盾的問題。

  我們特別想教育好自己的孩子,但是我們特別管不住自己的嘴。告訴大家,很多時候?qū)⒆拥膫?,是通過嘴來完成的。我們很多家長批評孩子的話,斥責(zé)孩子的話叫做隨口而出。我發(fā)現(xiàn)現(xiàn)在很多家長說話已經(jīng)喪失了原來的目的,因為你說話無非是想教育孩子,但是實際上每一次說話都起不到教育的作用,給自己添堵,給孩子添堵,那說話的嗓門越來越高,說話的時候那個氣頭越來越足。所以我想,作為成人,我們的語言系統(tǒng)非常發(fā)達(dá),但是越發(fā)達(dá),越要慎用語言,因為用得不好就很容易讓語言傷害到孩子,跟孩子的交流一定要設(shè)底線,這個底線就是孩子的自尊心,傷到這個底線,教育就變成了非教育,就變成了反教育。所以總體來講,就是我們成人跟孩子,右腦人跟左腦人要成為平等的人,我們要進行平等的交流,讓我們的教育,讓我們的語言力量,更能夠發(fā)揮好的作用。

  那么剛才說到語言的這樣一個天然的優(yōu)勢,語言的正確應(yīng)用和濫用的問題,現(xiàn)在說起來,我是非常同情很多孩子的這樣一個遭遇。我們老話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,其實在我看來可憐天下孩子心。我們父母關(guān)心孩子,起碼我們還能夠比較充分地、比較主動地表達(dá)我們的意愿,甚至當(dāng)我們做得不好,做得不對的時候,我們也能夠強詞奪理,孩子沒有這個特權(quán),孩子總是處于被批評、被責(zé)備的這樣一個地位上。

  我記得孩子小時候,有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。大概是孩子兩、三歲的時候,就是我們天天給孩子洗腳,那么洗腳用的是熱水,熱水的溫度是我自己來感覺的,我覺得水怎么樣,這個溫度可以了,但是每一次把孩子的腳放進盆里的時候孩子就說燙燙,我說不燙我都試過了,不燙,孩子說燙,我說不燙,燙,不燙,后來孩子悟出一個道理,燙就是不燙,不燙就是燙,就是說孩子在我們這樣強制的教育方式地下,他過早的掌握了這種辯證法,燙就是不燙的辯證法,所以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我們真的就強迫孩子接受了成人的那套習(xí)慣,那套行為準(zhǔn)則太多了,我們的皮肉多厚多糙我們怎么能感受真正孩子適宜的溫度,孩子的皮多嫩,所以我們覺得不燙對于他來說不一定是適合,我們非要說就是不燙,那孩子也沒有辦法,他只好認(rèn)為燙就是不燙了。所以這樣家庭教育中這樣荒唐的事情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,經(jīng)常發(fā)生,所以這里要求我們時刻要有一個警覺,要有一個警覺,當(dāng)我們跟孩子進行交流的時候,我們是不是濫用了一些天然的優(yōu)勢,我們是不是把自己的習(xí)慣,自己的行為框架,強套給孩子了,那么這個時候孩子的處境就很不好。就是說,可憐天下父母心,父母的可憐之處都是在明處的,孩子的可憐之處我們有時候根本體察不出來,我們用自己的憤怒,用自己不斷的教條想法,掩蓋了孩子的可憐,所以我們固然要以天下的父母為自己的父母,體恤他們的艱辛,也要讓天下的孩子為自己的孩子,理解他們的無助,家庭教育應(yīng)該從這種雙向的理解和同情中開始的。